“和好”假象背后的真情

  “恭喜你们了!但分数只是一方面,接下来还要填写志愿。你们要继续走好这最后一公里路,到时候再将真相告诉孩子。我相信,他是会理解的。”离婚案件的被告严某将孩子高考分数超过一本线的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后,我亦欣喜非常。
  俗话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严某夫妻就是这样。2013年起,即使前两次均被法院判决不允许离婚,严某的丈夫柯某仍“锲而不舍”,于2016年年末第三次起诉要求离婚。男方坚决离,女方坚定和,利益诉求如同两条平行线,永远找不出交集。
  矛盾的累积,注定了开庭如开火,双方的“战争”一直延续到了调解室。
  “因感情不和分居满两年,婚姻法白纸黑字,我已达到条件了!这回,婚我是离定了!”柯某背倚着长条凳,脸色阴沉。
  “这回无论如何都不能判离。儿子已经高三了,离了会耽误他学业的!”严某说着,眼泪像开了闸般恣意流淌。柯某瞟了一眼,扔了句:“你的理由总是一箩筐!”
  无论这是不是严某拖延离婚的借口,我都心头一惊。离婚纠纷,小孩儿最容易受伤害。高考阶段对人何其重要?一时的影响真可能是一辈子的耽搁。
  在他们夫妻感情变迁的轨迹中,孩子已经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波及。柯某和严某上世纪90年代结合,生下儿子小柯。夫妻俩开了家服装店,随着生意的萧条,两口子的吵架拌嘴多了起来,感情急剧恶化。后来,柯某外出做装潢生意,儿子随严某生活,夫妻更是聚少离多。可即使是逢年过节的短暂相聚,抑或偶尔的电话联系,他们的争吵仍没有丝毫缓和。
  走访调查后,我意识到,这段婚姻已经缺少了“感情”这个核心要件,是名副其实的“死亡婚姻”。
  “和好无望,为何不能和平分手?”拿定断案思路后,我将为小柯营造一个清爽的成长环境作为案件处理的着力点。
  “你们晚上九十点钟到隔壁高中看看,不论刮风下雨还是酷暑严寒,门口接孩子放学的家长都是里三层外三层。为何?可怜天下父母心。高考太关键啦!”距离高考仅有五个月时间了,我反复劝说双方暂时放下成见,营造和谐氛围,哪怕只是一起陪小柯吃顿饭。
  柯某面露难色,我厉声说道:“你主要在外地工作生活,一个月回来个半天总可以吧!平时则可以通个电话。毕竟血浓于水!”
  接下来的两个月,柯某夫妇共同看望了小柯三次。虽然不多,但质的变化在悄然发生。最近一次的模拟考试中,小柯的成绩破天荒地挤进了班级前十名。
  我又劝说严某:“‘拖’字不是万能的,‘闹’更不是办法。”最终,通过柯某在共同财产分割上的让步,再结合第一次庭审后征求小柯的意愿,双方达成了调解离婚的协议,而小柯将随严某生活。
  “该怎么告诉孩子呢?”此时,距离高考仅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在调解协议上签完字后,严某道出了忧虑。
  是的,柯某和严某已经营造出了感情升温的迹象,如果突然在这个关键时间节点将此事告诉小柯,他心理上会不会难以接受呢?“刚才你们不也说了嘛,做不成夫妻可以做朋友。这回,虽然你们选择离婚,但毕竟给这么些年的争吵画上了句点。这难道不是另外一种‘和好’吗?”突然,一个灵感在我脑海中闪现。
  “那我们就告诉孩子,咱们‘和好’了吧。这也是善意的谎言。这段时间,我也会经常过来,多给他加油鼓劲儿的!”柯某毕竟是做生意的,脑子十分灵活。
  把准了航向,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在发展。不久之后,小柯考取了高分,并被一所重点大学录取。
  “聚散皆是缘,离合总关情。”即便是处理感情已经破裂的婚姻,法官也不能简单地做减法,更要做加法,加进智慧和汗水,融入责任与担当,让诉讼的震荡尽可能小,让纠纷的损失尽可能低。这才是法官执法办案的应有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