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秘密战

3.县保安科敢抓县长太太？

　　肩负重任的陇东保卫干部，其实都是青年。保安科长李甫山虽然是1927年的老干部，也不过二十多岁，手下多为边保刚培训出来的新人，二十郎当。保安科秘书乔苍松22岁、治安股长涂占奎21岁、侦察股长郝苏20岁，就这么几个青年人组成了保安科的办公会议。
　　乔苍松高小文化，父子都是西安的排字工人，属于共产党最器重的血统工人成分。父亲在省政府印刷厂职业稳定，可乔苍松并不珍惜饭碗，跟着共产党地下组织闹罢工，最后闹到整个西安城都无法落脚。党组织把乔苍松送到延安，经过“黄埔一期”培训，派到陇东工作。工人成分，又有文化，乔苍松在保安科受到重用，直接当了秘书。
　　涂占奎则是标准的农村无产阶级，只上过五年私塾。1935年时刘志丹的红军支队不过几十个人，到处游击，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叫花子整日跟踪，不堪其扰。红军战士抓住审问，这小子说：“我来吃红军！”吃红军？红军把这个嘴大的家伙吊起来打。当地百姓来求情：这涂占奎是个孤儿，穷得没有饭吃，想参加红军哩！穷得没有饭吃？那就是无产阶级了！红军收下这个苦孩子，涂占奎先是当刘志丹的警卫员，后来还当了保卫局的特务队长。
　　郝苏则属于城镇小知识分子成分，而且出身不好。祖父是山西河津的大地主，父亲大学毕业即脱离家庭当教员，青年早逝，留下妻子和两个儿子寄养在运城的舅家。这两个儿子叫“之美”“之法”，寄托着出国留学的理想。郝之法的舅舅是冯玉祥军队的军需官，供养两个外甥读了高中。这学校就是运城有名的“土匪二中”，学生大多积极抗日，投向共产党。郝之法在1937年年初参加山西牺盟会，高中还没有毕业就到八路军总部炮兵团当宣传队长，1938年到延安，在抗大四期加入共产党，改名郝苏。
　　郝苏于1939年被赵苍璧挑到七里铺二期训练班，年底提前毕业到陇东工作，被李甫山派到国统区作“秘干”。到了国统区的西峰镇，郝苏找到商会，声称自己是个店员，因为家乡沦陷出来找工作。这会长是山西人，为乡党安排了店员工作。在国统区活动一段之后，郝苏又被调回统战区，继续隐瞒身份，在庆阳商会长赵容和的客店里当店员。李甫山见年轻人思路清晰，毛笔字好，又把郝苏调回保安科作调查统计员，每半月整理一次情报。同时兼任警卫队指导员，常给战士上文化课。
　　乔苍松、涂占奎、郝苏这三人，恰好是工、农、知三种成分。三人的家庭出身与个人经历差距挺大，年龄和职业却接近，白天是一个院里的同事，晚上挤在一个炕上睡觉，很快就成了哥们儿。边工作边打闹，不大的庆阳城被三兄弟串了个遍。
　　陇东保安分处这三兄弟虽然调皮，工作还是个个出力，颇得领导重用。那时的陇东，最硬的通货不是国民党的法币也不是共产党的边币，而是鸦片，当地人称“烟土”。共产党的边区禁烟十分严格，国统区却是抽大烟成风，那烟土比黄金白银都稀罕，只要能换烟土，国民党军官可以把自己部队的枪支弹药送给共产党。只要送上一块烟土，国民党特务不惜出卖情报！涂占奎手中掌握着收缴上来的“特货”，就能为保安分处换来情报和经费。
　　陕甘宁边区严格禁烟，成立了以联防司令贺龙为首的禁烟委员会，朱德总司令有言：“谁贩烟就枪毙！”得知陇东有问题，贺龙给陇东分区发来电报：立即逮捕鸦片烟贩涂占奎解送延安！于是，涂占奎被陇东的禁烟稽查队逮捕了。郝苏十分气愤，赶紧找回外出的乔苍松，二人商议营救策略。
　　涂占奎贩烟的证人是庆阳的一个小商贩。侦察股长郝苏手下的警察韩占禄满城扬言：谁在庆阳得罪我们保安科的人，没他的好日子！保安科这三兄弟谁不知道？那个商贩害怕了，逃往国统区躲避。乔苍松提前同狱中的涂占奎串供，法院审理时又没了证人，只得宣布无罪释放。禁烟部门并未因此收手，而是把怀疑视线瞄准了保安分处处长赵苍璧。接到延安指令，陇东禁烟稽查队由地委书记马文瑞随同，突然闯进赵苍璧的办公室搜查。赵苍璧并未经手贩烟，当然镇静，可是突然想起，柜子里还有一个不该让人看见的东西！情急之中，赵苍璧悄悄摸出这个东西，顺手塞进马文瑞的口袋。稽查队长没有在赵苍璧这里搜到任何违禁物品，悻悻而去。
　　陕甘宁边区高度重视保卫工作，决定在各地区设立保安分处，原来的陇东保安科上升为处。赵苍璧接替李甫山的工作，新任陇东保安分处处长。喜好侦察工作的赵苍璧，带领手下的年轻人苦心钻研，提高业务水平。1942年年底，郝苏接替高治平任庆阳县保安科长。
　　外勤韩占禄接触面广，就有西峰镇的国民党特务前来勾搭。韩占禄及时向科长汇报，郝苏也不知这种情况怎样应对。还是赵苍璧设计一招，让韩占禄与特务接头之后突然外出，建议通信联络。这样，国民党特务就不得不写信给韩占禄布置任务，保安科就抓到了物证。这个并不复杂的招数，在当时就算相当高明了。通过设计诱使敌特上钩，后来成为赵苍璧搞侦察的一大手段。
　　刚当上科长不久的郝苏，又碰到一起丢钱案件。庆阳县干部的津贴费都由财务科发放，虽然每人每月只有两三块钱，但全县集合起来还是一笔大数。这个月刚刚从专署领来还没有发放，转眼之间就不见了！
　　庆阳县丢钱不是第一次了，过去的丢钱曾经轰动边区。保安科仔细勘查现场，这县财务科两扇木门整日开着，钱款锁在一个木箱里，没有撬锁痕迹。这说明盗窃者是趁屋里无人，而且箱子未锁的机会下手。这县政府虽然人员往来不断，却也不是集市，常来串门的多为干部和家属。嫌疑对象指向内部，就需谨慎从事。郝苏是个细心人，布置侦察员王夫林先从外围了解情况，看看什么人最近花销突然变大。
　　庆阳的干部圈子并不大，王夫林很快了解到有个妇女最近到合作社买花布，那花布价格高得干部都不敢买，还听说那妇女把花布寄走了。郝苏又派长征干部陈冰到合水县她表哥处调查，证实邮寄的布匹果然价值很高。再回合作社查账发现，此人还经常买零食，花费高得不正常。
　　调查情况表明这妇女是最大的嫌疑人，可其人却是县长冯治国的老婆！冯治国是陕北的老革命，陇东地委成立时任秘书长，最近接替陆为公担任县长。这老婆是冯县长到延安开会带回来的，人长得俊俏，其他情况就不了解了。
　　调查女人，最好找个女同志，保安科秘书黄友群去接近县长老婆。
　　女人和女人总有共同语言，黄友群和县长老婆谈孩子，谝生活，很快摸清情况。这妇女本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结识冯治国不久就结婚，结婚后没有工作一天到晚游逛，自己没孩子，喜欢到财务科逗雷庆璧的孩子，最近还给雷家孩子买了衣服。
　　县长的那点儿津贴连自己抽烟都不够，哪里有钱给别人买衣服，哪里有钱往家里寄花布？保安科分析确定：县长老婆到财务科串门的时候，顺手牵羊偷了钱！郝苏把县长老婆叫来谈话，这女人比较简单，一问就招。案情牵扯到县长家属，郝苏把情况告诉冯治国。冯治国党性很强：“这是保安科的事情。”保安科搜查县长宿舍，在被子里面找到尚未花掉的几千元钱。县长老婆被关押，县长也离了婚。案件处理得干净利索。法律面前无特权。年轻的边区干部十分明确，我们是人民公安，不能搞国民党那一套。
　　县长老婆偷钱都被抓了！陇东的老百姓到处宣扬：共产党大义灭亲，陇东有个冯青天！

● 责任编辑：崔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