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飓风变成了暖风

  “法官,请您相信我,我真的被撞伤了,这会儿住在医院!这钱我保证能还上!您可千万别来医院,您要是来了,大家都知道我的那事⋯⋯那我看病也没个地方了!”前不久,当我打电话给被执行人刑某,表示要到医院看望他时,明显感觉对方的声音急促而低沉,传来的是一股焦躁不安的情绪。
  此时此刻,我也许就是刑某眼里“最不受欢迎的人”,但我内心却感到一阵欣喜。孟子说:“无耻之耻,无耻矣。”无耻最恶劣的境界,当是不把羞耻当羞耻,是典型的麻木不仁。对刑某而言,如果在他的意识中,“羞耻”二字能够生根发芽,那无异于迈出了人生发展的一大步。
  去年12月刚拿到刑某的执行卷宗时,我通过信息系统检索关联案件发现,他自2010年开始,就专偷电瓶车,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八个月和一年。最近的一次,他最“倒霉”,刚偷一辆就案发,刑罚自然也最轻,被判处拘役两个月,罚金人民币1000元。罚金的执行使得他又成为法院的被执行人。
  我决定先到看守所会一会他。初见到他,30多岁的人,剃着短发,五官端正,身高足有1米8,虽然体型偏瘦,但明显感觉还是体格强健的。
  “你个男子汉,做点啥不好?偏要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天天在看守所里过日子,好过吗?!”对他进行了一番教育后,他撂下一句“总比在家里好”的话引发了我的思考。
  我了解到,刑某在家中的地位是比较尴尬的。尽管是家中独子,曾备受父母宠爱,但长大后好逸恶劳的他逐渐让家人心寒。自刑某第一次出狱,他的父亲就将他赶出了家门。
  “哎,我们一家人从来都是本本分分过日子,没想却出了这么个贼,丢尽了全家的脸呀!街坊邻居都戳咱们的脊梁骨。我们也是教子无方。这样的儿子,咱也不认了!”说到激动处,刑老汉将破旧的饭桌敲得咚咚直响。坐在一旁的刑某母亲则是泪水涟涟。
  血浓于水。老人不肯让“败家子”回家,是希望他洗心革面。但刑某出狱在即,如果家门都不能入,那就很容易走上再次偷盗的恶性循环。当务之急,是要设法让刑某回家。
  为此,我联合刑事法官以及居委会干部共同做起刑某父母的工作,最终换得老人的点头。
  刑某重回家中,我和书记员特意陪同,鼓励他重新站起来。我拍着他的肩膀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找点儿正经的活计干干,早点成家,让父母省心!只要你诚心改过,大家对你的看法也必然会改变的!这需要一个过程。”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周都给他打电话,督促其自食其力找工作。大概三周后,他短信告知我自己在一个厂子里做修理工,并承诺,到月底就能将钱全部还上。
  当我对刑某的信心越发充足时,几天后,他却主动短信告知我,自己被人撞伤了,现在身无分文,并请求我宽限履行时日。
  看到短信时,因母亲生病,我恰巧也在同一家医院,所以想探望他一下。可刑某却以为我是去执行罚金的,会将他的“老底”揭开。这才有了开头的那通电话。
  不过,令他惊讶的是,我去的时候,没有穿制服,也没有带手铐,而是拎着一袋水果。刑某第一次在我面前流下了泪水。
  又一次的促膝交谈成为又一次排毒杀菌的过程。我更加坚信,刑某并非天生的“无可救药”。虽然执行工作需要“霹雳手段”,但同样也离不开“菩萨心肠”。谈话中,我又结合交通事故相关案例,教他如何维权。
  此时,刑某眼神里突然冒出几分惊喜,说:“法官,我能不能让肇事者先行赔偿部分款项呢?这样,包括我前段时间的工资,就能把罚金和受害人损失都赔偿到位啦!”
  循道而行,功成事遂。寒冷的执行“飓风”变成了执行“暖风”。对我而言,自己不仅执结了一起案件,更挽救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