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秘密战》连载之二十二

延安秘密战

-- ——中共西北局隐蔽斗争纪实

第五章“双重政权”
——确立人民政权的巧妙手法

  27岁的习仲勋,遇到空前复杂的紧急情况:旬邑打起来了!
  正在延安开会的关中地委书记习仲勋,日夜兼程赶回马家堡现场指挥。被迫撤出旬邑县城的保安营官兵义愤填膺,强烈要求立即调集兵马反击国民党!
  事件是对方挑起的,我方自卫还击完全在情理之中。可是,敌众我寡,武力反击吃亏更大。
  怎么办?打还是不打?
  这个决心要由习仲勋下,习仲勋是地委书记兼分区保安司令部政委,军政重任一肩挑。年轻的习仲勋,要求自己冷静再冷静。这旬邑事件并非一个孤立的小事件,背后有国民党顽固派的大阴谋⋯⋯

 

1.旬邑事件

  共产党领导的陕甘宁边区政府是合法政权,这是中共史上前所未有的新的发展局面。
  新局下面仍有隐忧——边区内部是双重政权!
  国民党执政的中央政府为陕甘宁边区划定23个县的范围,还坚持地方官员要由中央政府任命。共产党理所当然地提出边区各级政府应由共产党方面任用,但蒋介石却寸权不让。久争不下,双方都自行任命,于是边区各县都出现了“双重政权”。
  延安,设有共产党的“延安县政府”。国民党那边又任用一个“肤施县政府”。陇东、绥德等地,本来设有国民党的地区专署、县政府,划为八路军的补充区以后,共产党也以“抗敌后援会”的名义,设立了自己的专署、县政权。这样,边区的许多地方都有两个专员、两个县长、两个县保安队。
  内战时期虽然也有双重政权的情况,但那时双方阵线分明,不共戴天。国共合作时期的双重政权,却是共处一地,权限交叉。这情形,说“同室操戈”吧,表面上还合作着;说“同床异梦”吧,相异的不光是心思还有施政手段;说“争权夺利”吧,又显得正邪不分。总而言之,这“双重政权”,实在是边区政治的极大隐患。
  脓包总要出头,隐患早晚出事。最先出事的就是习仲勋的关中地区。
  1939年年初,原来设在黄河边上的八路军荣校(残伤军人学校),因为前方吃紧,转移到关中地区旬邑县城外的土桥镇。国民党任命的旬邑县长张中堂,立即调集保安队两三千人围攻荣校。习仲勋得到情报,通知荣校及时撤离,转移到旬邑城北的看花宫,避免了一次武装对抗。
  5月25日,荣校一个给养员出外采买,居然被国民党保安队暗杀了!
  暗杀抗战军人就是破坏国共合作抗战!荣校学员进城向县政府抗议,那县长张中堂不问情由调集保安队镇压,当场打死残伤军人代表九名!
  接着张中堂又调集相邻数县的国民党保安队和保六团一营,以优势兵力攻打县城。旬邑县城驻有共产党关中保安司令部的部队,独立一营和荣校一个排抗击七天八夜,被迫撤出,掉队的17名重残人员全部被杀害!
  紧接着,国民党又调集兵力向关中分区的驻地马家堡进攻,把事态继续扩大。
  旬邑事件,即将引爆关中大战!
  关中分区位于陕甘宁边区的南部,像一个拳头伸向国民党统治的西安地区,老百姓称为“宝葫芦”。胡宗南将其视为威胁西安的心腹之患,称为“囊形地带”。胡宗南早想把共产党的这个拳头斩断,在囊形地带三面设置20万重兵,随时可以动刀切除。现在,胡宗南很可能抓住这个偶发的旬邑事件,将其扩大为关中大战!
  处于兵家必争之地,关中地委书记习仲勋经受巨大的考验。
  习仲勋虽然只有27岁,却已经是西北地区的老革命。13岁入团,15岁转党,18岁发动两当兵变,21岁就当了陕甘边苏维埃主席。在错误的陕北肃反中,习仲勋也是被关押审查的主要人物,幸而被中央解救。习仲勋富于对国民党斗争的经验,又是富平人,熟悉关中情况,于是被派到关中前线挂帅。习仲勋的分区驻地,还隐藏着一个陕西省委,领导西安国统区的地下工作。
  关中人民遭受国民党多年压迫,现在好不容易建立了人民政权,国民党又要反攻倒算?关中军民纷纷要求武力反击,一场大规模的国共武装冲突一触即发!
  关键时刻,一把手习仲勋始终保持冷静。武力反击很解气,但是肯定要吃亏,关中分区的武装只有三个营,而对方是几个团。习仲勋分析,对方正是想要以我们动武为借口,制造更大的摩擦,乘机拿下宝葫芦。习仲勋说服部队保持克制,同时分别做国民党保安团的工作,分化对方。
  党中央得知关中情况,立即采取对策。八路军留守兵团司令员肖劲光从延安发出急电,向陕西省长提出抗议;同时通电全国,抗议顽固派残杀抗日伤残人员。
  反摩擦斗争,成了关中的急迫任务,也是中共中央面对的新课题。处于斗争前线的习仲勋,向中央提出《关于关中分区的反摩擦问题》的专题报告,分析了对手进攻的三大特点,提出了应对的策略。
  习仲勋的冷静应对是有道理的。旬邑事件背后是关中地域,关中背后是陕甘宁边区,国民党正在下一盘大棋。
  1938年年初刚刚达成国共合作,年底蒋介石的心思就变了。1939年1月,国民党五中全会决定“限制异党活动”,确定政治溶共的方针。
  这个会还没有开,隐藏在国民党中央党部机要科的沈安娜,就将会议草稿上报重庆八路军办事处。
  延安的毛泽东敏锐判断:国民党的新动向是对外妥协、对内摩擦。
  “摩擦”,这个物理学词,用于此刻的国共关系却是十分贴切。不是融洽的“相容”,也不是剧烈的“冲撞”,而是在共处中一点一点将对方“磨掉”。这个词用于政治,也许是毛泽东的创造,这种行为用于政治,却是蒋介石的发明。
  进入1939年,摩擦行为在各地不断出现。河北民军总指挥张荫梧,乘晋察冀八路军反击日军“扫荡”之机,袭击八路军后方机关,在深县杀害八路军官兵400多人。第二十七集团军杨森部,出兵包围湖南平江新四军留守通讯处,杀害新四军上校参议涂正坤、少校副官罗梓铭等六人。
  8月1日,延安召开“追悼平江惨案死难烈士大会”。中共中央发出反摩擦斗争的号召。毛泽东提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刘伯承率部反击,歼灭张荫梧所部4500多人。
  9月1日,德国进攻波兰。欧洲的新战事,标志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一向亲德的蒋介石见机起意,召开国民党五届六中全会,确定以军事反共方针代替以前的政治溶共方针。
  国民党方面图谋的重点,当然是中共中央驻地陕甘宁边区。
  延安西边的陇东分区也频频告急。
  1939年4月,国民党西峰公署扣押共产党人员10名,共产党方面的三八五旅也扣押国民党区长以示警告。双方不断扣人报复,国民党一六五师出动围困镇原县城。不久,国民党宁县县长方振武胁迫共产党驻军撤出,共产党方面的二营不予置理,方振武就调集部队进攻。激战两天,二营将方振武包围在城中的一幢楼内,国民党将二营包围在宁县城内,包围套包围,双方相持不下。

● 责任编辑:崔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