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见闻：如鲠在喉的“精准扶贫”

　　腊月二十五，我们一家到老婆娘家的湖南绥宁过年。次日，老婆收到初中同学向某群发的一条短信，内容是同为初中同学的成某近年染疾初愈，加上老婆去年受伤住院，医药费开销较大，两个小孩儿也在读书，全家生活艰难，已纳入县里贫困户和低保对象。向某是县政府某部门的领导，文风也是领导风范，他倡议老同学们一同前往成某家中慰问鼓励。
　　老婆征求我的意见。我心想，都说“人大校友”可敬，初中同学之间的情谊也弥足珍贵。不仅如此，这可是没有任何中间环节的“精准扶贫”呀，没有反对之理，顺便也让女儿感受一下农村贫困户的生活现状。于是，我表示百分之百的支持。
　　次日，十来名老同学碰头，每人出资400元共计4000元整，装进一个牛皮信封颇有一定分量。随后三部小轿车浩浩荡荡出发了，在山路上行驶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成某的家中。若不是南方冬景如夏，一路上移步换景，到处绿意盎然，民居点缀，山路的颠簸摇晃实在是痛苦难耐。
　　正赶上成某家里杀年猪，一杀就是两头，两头硕大的白猪已被杀死吹胀，正在浇开水除毛。观看除毛和开膛剖肚的间隙，我们一家人又参观了成某的屋旁猪圈。“哇，这么多！”女儿兴奋地叫道。表面不过几间普通大小的猪圈，养了三十来头猪，最大的几百斤，肥的动不了窝，最小的猪崽子几十斤，一个个喂得圆圆滚滚。同行的老同学粗算一下，一头成猪能卖两三千元，所有猪出栏即可卖5万元以上10万元以下。据说，成某在山里还有更大的猪圈，那里的猪吃更好的饲料，乃货真价实的山猪，价值更为可观。
　　杀完猪，我们一行人随成某家的雇工到承包的山林里挖竹笋，漫山遍岭的翠竹，每根碗口粗，二十多米高。我随口问雇工成某家有多少竹林，他随口答道，百十亩。女儿惊讶地张大口，我知道她在默默换算成大概有多少个操场大。后来，我向成某求证，成某犹豫半晌，说有三十来亩吧，还有水稻田五六亩。
　　同学们开始享用刚做好的新鲜猪肉，我早早吃完，无法融入乡音浓厚的同学会氛围，便出去走走。成某家永远断不了鸡鸣鸭叫鹅嘶吼，据说数量上千只。看着它们生气勃勃地嬉闹，我想起位于江汉平原的老家农村，那里有富饶的鱼米之乡之称，像成某的家境若在我们那里，也绝对是翘首的上等家庭啊。再看成某家的房子也挺精致，两层木质结构的楼房，上盖小黑瓦，厕所分为男厕和女厕，摩托车神气地放在一边。他们家是否还有小汽车，我不知道，也不好意思问，因为我们可是来“扶贫”的啊。
　　在成某家吃过饭后，老婆等几名外省回乡的同学各买了十来斤猪肉和六七只活鸡，几名在县城当干部的同学包括那名倡议者除外——他们什么也没买。大家都是“扶贫”来的，出价自然不低，猪肉每斤18元、鸡每斤30元，买到的也不过是掺杂着半人工饲料养出来的山猪和土鸡，味道并无殊胜。
　　终于和成某一家人告别了，所经历的一切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这次“精准扶贫”好生无趣，对女儿进行农村贫困教育的目的完全没有达到，甚至有种被耍的感觉。不仅如此，当我注意到那几名县上干部同学一斤猪肉和一只活鸡也不买，仿佛看到了成某改日挨家给他们送年货，手提真正的山猪和土鸡，彼此笑脸相迎、其乐融融的场景；也仿佛看到成某和倡议者两人围在桌边，共同结算这次成功的“扶贫”活动成果。
　　之前，我不知道农村低保户是如何评选出来的，都评选给了谁；现在，我仿佛知道了答案。

● 责任编辑：张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