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美国大法官“吵架”评分

　　出于看热闹的心理，这期来说说大法官布雷耶和伦奎斯特“吵架”。在2000年“布什诉戈尔”的选票争夺战中，布雷耶与伦奎斯特的意见针锋相对。
　　伦奎斯特说：“佛州最高法院对佛州选举法的解释歪曲了该法，并大大超出了合理的字面含义，违反了宪法第二条。”
　　布雷耶说：“我再问一次，哪里有‘不允许’的歪曲？”
　　当时伦奎斯特是美国最高法院的首席大法官，其他大法官按照资历排名，布雷耶名列第九，资历最浅。恐怕只有老九才会这样和老大说话。
　　不过，在这个案件中，他俩的意见都属于“神仙会”——少数意见。反正也没法律效力，随便说吧。他俩的意见刚好相反，伦奎斯特支持多数意见，而布雷耶支持少数意见，但两个人意见书的篇幅又最长。美国最高法院的判决书有个特点，共同意见短、个人意见长。因为共同意见得照顾大家的观点，说多了可能就有人对其中的一些观点表示异议，所以不能因小失大，然而个人意见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伦奎斯特是给多数意见帮腔，布雷耶则是纠正首席，大肆批判，都无须顾及篇幅。这次就来给他俩评评分，看谁得分多。

一、“安全港”必须遵守吗？

　　美国法典规定，各州必须提前六天在选举人会之前决定各州的选举人，这被称为“安全港”。佛州法院的判决就是因为违反了这个规定而被推翻的。
　　伦奎斯特认为，“立法机关渴望得到……‘安全港’”，所以佛州法院的做法是违法的。加之美国宪法要求选举必须“合法”，所以联邦最高法院不仅应该插手此案，而且应该推翻佛州的判决。
　　布雷耶则认为，“安全港”不过是个管理规范，“是管理国会认可的一系列选举人名单的规范的一部分”，没有必要强制执行，而且有过先例，所以最高法院根本不该插手此事。
　　这个提前六天的“安全港”确实倾向于是个管理规范，即使过了期，难道美国国会会让佛罗里达这样一个拥有25张选举人票的大州不参加投票？但我还是觉得总统选举不是儿戏，各种时间规范还是要严格遵守的好。比起来计算几张选票，维护二百年的和平移交政权的传统更为重要，此时应该讲点儿形式主义。所以伦奎斯特得一分。

二、有时间重新验票吗？

　　伦奎斯特认为，佛州“根本没有能力及时进行重新投票”，时间太短了。
　　布雷耶则认为，这完全是最高法院自己造成的。前几天佛州法院命令的重新验票刚开始，就被最高法院的一纸命令中止了，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我们永远不知道是否能完成重新计票”。
　　绝对的意义说起来，布雷耶讲得有道理。根本没有实际发生的事情，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但明显有一个事实是：佛州法院将各县上报选票结果的时间从11月14日后延到11月26日之后，由于选票太多，而且缺乏什么是合格选票的标准，到期后也只有一个县完成了重新验票，所以时间明显不足。伦奎斯特得一分。

三、佛州法院尊重法律的安排了吗？

　　伦奎斯特指责佛州法院：“实际上等于既取消了截止日期，又取消了州务卿对于违反这一计票结果不予考虑的自由裁量权。”而且对合法选票的解释也偏离了立法机制。因为佛州法院延长了上交选票的时间，又否决了州务卿拒绝接受迟到选票的命令。
　　布雷耶认为，法律既规定了州务卿“应当”，又规定了州务卿“可以”，佛州法院认定“可以”效力更强，这是法院合法行使自由裁量权。而法院对州务卿的权力的限制和合法选票的认定，也都是有法律规定的。
　　在这一点上，确实佛州法律的规定有些混乱，有的是矛盾，有的是虽有规定但还留有例外条款。说实话，佛州法院如果想管，这些事情都能管。但总体上看，正如伦奎斯特所说：“已经建立了一个详尽的，尽管不是十全十美的制定法机制。”法院应该尽力维护它，而不是超常规地改变它。但确实不应该说“歪曲”，可能佛州法院的指导思想不同，想让每一张都得到计算，而最高法院想按照规则尽快结束争议。
　　还是让伦奎斯特再得一分吧。

四、选总统特殊吗？

　　两人的分歧是司法该不该介入这场纠纷。
　　伦奎斯特说：“我们处理的不是一次普通选举，而是一次美国总统选举。”
　　布雷耶说：“尽管有人提醒，本案涉及‘美国总统选举’，……但这一重要性是政治性的，而不是法律性的。”
　　伦奎斯特等多数法官认为美国宪法第二条规定各州合法选举选举人，而佛州法院的做法违反了法律，所以最高法院要插手。不过，如果这是一次普通的选举，估计最高法院也不会有兴趣。正是因为这是总统选举，法院才这么大热情。正像少数派法官所说，“合法”这个词在这里没有实质性含义。就像中国人总说“依法处理”“依法判决”一样，难道还能不依法？
　　而布雷耶等少数法官认为：“立法史清楚地表明，它的原意是想把解决这样纠纷的权力交给国会，而不是法院。”“无论国会在解决艰难的选举人纠纷方面是多么的笨拙或困难，但国会作为一个政治机构，在表达人民意愿方面远比本院强，法院不是由选举产生的。”
　　司法介入这场纠纷有些不太明智，尤其是联邦法院，缺乏有力的法律依据。而州法院则完全可以让州务卿去指挥选举即可，不必趟这浑水。政府也迟早会发现，根本无法完全重新验票，结果是同样的。但司法的介入风险巨大，一旦少数派意见占了上风，重新验票又无法进行，不知该如何收场？
　　布雷耶扳回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