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轻人的挚友良师
我们曾经的同事、后来担任《人民日报》副总编辑的马利曾写过一篇介绍王老的文章,题为《革命人永远是年轻》,非常传神地点明了王老的性格特征。在我的印象里,王老始终保持着年轻人才有的心态,他的思想和观点经常会和身边的年轻人一拍即合,贵为1937年就参加革命的老同志,直至退出领导岗位以后,还和全国各地数不胜数的年轻人保持来往。
据我观察,他之所以有那么多青年朋友,是缘于以下三个原因。
一是他以纯真清澈的浪漫情怀感染着年轻人的心。
我认识他二十多年。每年的春天,他都要南下江浙地区,不为公干,也不是疗养,而是给他的初恋女友扫墓。
从他的讲述和陪他一同前往当地的所见所闻中得知,她是一位漂亮的新四军女战士,叫张新华,曾是他在浙江省民众教育实践学校上学时的同班同学,一起参加过学生救亡运动。1937年“七七事变”后他去了延安,而她则参加了新四军。从此天各一方,但始终保持着书信往来,倾吐彼此的思念和爱意,直至1941年3月她不幸牺牲,为国捐躯。王老将张新华给他的满怀深情的书信保存了一辈子,并捐钱捐物,将她的遗骸从牺牲地江苏无锡迁回出生地浙江南浔,配合当地政府建起了烈士纪念馆,供后人瞻仰。
这么多年,但凡听过他这段故事的年轻人无不为之动容。
二是他以平易近人、不拘缛节的处世风格赢得了年轻人的心。
有一年夏天,王老应邀去杭州参加会议,住在西湖边的汪庄(西子宾馆),我去看他。正巧有一位浙江法制报的同行来接他去梅家坞,他邀我同行。到了车跟前我不由大吃一惊,那位同行开来的是辆小奥拓,而且还很破旧,我不禁嘀咕:“这车能坐吗?怎么保证安全?上梅家坞可是要走山路的。”可王老毫不在意,还非要坐在前排副驾驶的位子上,一路谈笑风生,害得我手心直冒冷汗。
这样的事我见到很多,他出门不讲排场,从不计较待遇规格,相反是能不麻烦地方相关部门就尽量不去麻烦,经常是轻车从简,令年轻人毫无隔膜和距离感。
三是他细致周到、尊重有加的待人原则,让年轻人把他引为知己。
2002年,已经81岁的王老开始撰写纪念自己获释出狱30周年的回忆录《炼狱》。他对我说:“冯慧,我要写回忆录,但这一生要写的事太多,一下子写不完,也没这个精力,所以只能一段一段地写,现在关于我在‘文化大革命’中的遭遇和五年多牢狱生活的回忆,初稿已经写好,你帮我看看文字上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于是我受宠若惊地把13万字的稿子看了两遍。说真的,王老的书稿文字质朴生动,内容情真意切。难得的是,他还经常会用诙谐戏谑的语句描写自己的惨痛经历和遭受到的迫害。例如,讲到在青海被关进监狱时,他写道:“说起来真是笑话,这座看守所是我担任省委政法领导小组组长时,根据中央的指示,参考北京秦城监狱图纸建造的,准备一旦打仗,就把北京秦城监狱关押的重要犯人转移到青海。在建造过程中,我亲自视察多次,直到‘文化大革命’开始时才建成使用,想不到我自己竟首先进来了。”
这些风趣的描述,导致我犹如在看小说,看着看着就把自己当成了普通读者,沉浸在主人公的悲欢离合里,完全忘记了“修改”的任务。即使这样,2004年该书出版时,我竟发现他在后记中把我的名字和汪道涵、刘异云、郝治平、罗点点等人列在一起,表示感谢。并在赠书的扉页上亲笔写上我和我夫人的名字,并“欢迎指正”。
王老对青年后生的亲切关爱体现在方方面面,曾温暖过许许多多年轻人的心。
王老走了,我为曾经有过这样一位莫逆之交的长者而深感荣幸,将毕生难忘。
● 责任编辑:侯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