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秘密战

第四章  知青特训班
——全局工作和特殊工作都在大变革

　　1938年，中国西部的陕西省，两个“特训班”秘密开业：陕南汉中郊外陈家营子，一个大宅院门口站着持枪卫兵……陕北延安郊外七里铺，山沟里来了一伙年轻人……
　　不约而同，国民党和共产党都在秘密举办培训情报侦察人员的特务训练班。而且，两个特训班的学员都是知识青年。特务，常常选自军人或警察，这一次为何重视知识青年呢？
　　两党的特训班又有一点不同：执掌全国政权的国民党，军统特训班的学员都来自一地——中共领导的陕甘宁边区。陕甘宁边区保安处的特训班呢，学员却来自全国各地。这说明，这两个特训班，各有不同的秘密使命……

1．从“三驾马车”到“双重领导”

　　从国内阶级斗争转向国际民族斗争，这公开斗争的巨大转变，不可避免地带来隐蔽斗争的新情况。过去的国内敌人变为合作伙伴，过去不熟悉的外国间谍成为主要对手，国共两党的特务机关都遇到了空前复杂的情况。适应新情况，就得变革自身。国共两党开始新的竞争，谁能率先实现特务系统的大变革？
　　主要用于反共的国民党特务机关，开始担心失业问题。就连特务头子徐恩曾也有些蒙，还能不能搞共产党了？徐恩曾回忆录写道：“国共酝酿妥协，我的业务逐渐停顿下来，到了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七月日本侵华战事发生，国共再度实行携手，我便完全放弃了对共产党战斗的任务，而转移到配合对日作战方面。不过，这一改变，为期甚暂，不久之后，随着国共纠纷逐渐增加，又重新挑起这副担子。只是那时的形势已变，此后的对共战斗，无论就形式、内容或其结果来说，都不如前一阶段了。”
　　从徐恩曾的回忆可以看出，国民党的特务机关也在适应新的形势，也在改。1935年的时候，国民党的特务机关有两个处级机构：中央党部有个“党务调查处”，专职镇压共产党；军委有个“特务处”，从事情报和暗杀等行动工作。1937年4月，徐恩曾负责的“党务调查处”与戴笠负责的“特务处”合并为一局二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局长陈立夫；一处徐恩曾，二处戴笠。谁能料到，1938年4月，蒋介石将特务机构升格了！
　　原“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一处既扩大又改隶，成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由朱家骅任局长，徐恩曾任副局长。这个局编在中央党务系统，简称“中统”。原“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二处，升格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首任局长由陈立夫兼任，戴笠任副局长。这个局还是编在军队系统，简称“军统”。“中统”“军统”，这两个横行华夏人人侧目的特务组织，就此登台！
　　蒋委员长直接领导中统和军统这两个局，亲自嘱咐：“日本不过是疥癣之患，共产党才是心腹大患！”原来，国民党的对共方针并非化敌为友，而是变军事打击为特务破坏。
　　国民党大干快上，中共怎么办？
　　那是1939年9月3日，陕甘宁边区保安处召开边区保卫工作人员大会，主持人周兴特地请毛泽东到会讲话。毛泽东这天兴致勃勃，一进周兴的窑洞就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了！”前两天，德国把欧洲的侵略战火烧到波兰。毛泽东认为，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开端。战事的扩大，必将推动世界反法西斯战线的形成，有利于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
　　在保安处小礼堂，毛泽东详细讲述世界反法西斯战场的形势。保安处的干部大多工作在偏僻的农村地区，能够听到毛泽东的讲演十分入神。会场有个长方桌，毛泽东坐在一端讲话，保安处文书科长邹优瑜就在旁边记录。
　　毛泽东讲演中关于保卫工作的主题是：“一般工作的战略策略与特殊工作的战略策略的关系”。毛泽东说，做特殊工作的人，必须懂得一般工作的战略策略；不懂一般工作的战略策略，就不懂一般规律，就会成为盲目的技术工作者，就不能把握政治方向，不能运用党的策略同敌人斗争。不懂特殊工作的战略策略，就是空头政治家，不能做好本身的工作。因此，一个合格的优秀保卫工作者，必须懂得一般工作的战略策略，同时精通特殊工作的战略策略。
　　显然，毛泽东将他正在研究总结的哲学思想运用于对保卫工作的认识。而他辩证地阐述保卫工作在全局工作中的地位和作用，也有明确的针对性。既批评了将保卫工作简单化、神秘化的做法，也强调了保卫工作的特殊性与重要性。
　　抓点带面，毛泽东亲自到西北局社会部来，也是在探讨全党保卫工作的改革啊。毛泽东一气讲了两个多小时，全场鸦雀无声。这是毛泽东少有的一次系统论述保卫工作。周兴当即指示，把这份重要讲话的记录存档。解放战争时期，保安处转移，大量档案被销毁，少量档案被敌人挖走，这份记录稿至今没有找到。
　　这个期间发出的文件可以使人看到：毛泽东正在对中共的情报保卫工作实行路线调整！1935年的遵义会议纠正军事路线的左倾错误，1938年的六届六中会议纠正政治路线的右倾错误，毛泽东正在逐步调整改革全党各方面工作包括情报保卫工作。
　　情报保卫工作，其重要性不言自明——“刀把子”啊！枪杆子固然重要，可那还是用于对外作战。这刀把子，却是负有拱卫内部的重任。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刀把子里面有领导权！古今中外，无论帝王还是领袖，最高领导都要紧紧把刀把子握在自己的手中。
　　国民党那边，无论中统还是军统，凡是特务组织，都直接向蒋介石负责，其他任何人不准置喙。共产党这边，情报、保卫工作的最高领导是谁呢？实行党的集体领导还是个人专断独行？
　　苏联向来实行首长负责制度，苏联的保卫部门更是独立系统，垂直领导。各级保卫部门都由上级保卫部门垂直领导，最高的保卫部门则由斯大林个人领导。向苏联学习，中共的保卫工作起初也采用独立系统，垂直领导体制。肃反时期，保卫部门的权力更是膨胀到惊人的程度。1933年颁布的《红军暂行法规》规定：“政治委员有最后决定权。”这意味，同级军事首长、同级政治机关乃至同级党委，都要最后服从政治委员一人。这种“政治一长制”，把最高权力集中到个人手中，一旦遇到一个素质很差的领导，或是最高领导出现严重失误，就会导致无法制止的错误倾向。湘鄂西苏区、鄂豫皖苏区的肃反大批杀害自己同志，甚至杀害高级领导干部，就与这种个人集权制度相关。
　　一旦脱离党的集体领导，就会犯下严重错误。刀把子已经不听主人的指挥，甚至砍伤主人的手！痛定思痛，到达陕北的中共中央开始吸取肃反的教训。毛泽东在党内确立领导地位之后，开始改变领导体制，其中也包括保卫工作的领导体制。
　　西北政治保卫局在1936年7月14日颁布《政治保卫局特派员工作条例》，规定：“特派员在工作范围内应受同级党、政府、红军部队政委领导。”这是保卫系统首次改变完全的垂直领导体系，首次规定接受同级党政负责人领导。9月20日颁布的《政治保卫局暂行组织纲要》又明确：“政治保卫局是苏维埃政权与一切苏区内部反革命斗争的权力机关，在共产党领导之下负责保卫苏维埃政权，保卫民族革命利益与保障共产党在红军中的领导和战斗力加强。”这是保卫局条例中首次提出在党的领导之下。

● 责任编辑：崔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