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秘密战

5．锄奸！

　　1938年3月27日傍晚，延安陕北公学操场召开公审大会。
　　会场正面，一列长桌摆成半月型。正中端坐审判长、陕甘宁边区高等法院院长雷经天和审判员成仿吾、莫文骅，旁边是来自抗日军政大学和陕北公学的人民陪审员。会场旁边，三挺高射机枪直指蓝天。会场中，近万名干部群众凝神倾听。
　　案情是一个诡谲的故事。一个自称是八路军政训处长的男子，从西安招收女知青来延安，沿路测绘地图，还让女知青陪宿。当他们住到延安旅店时，担任旅店经理的边保干部程永和发现可疑，查问，这人又自称是东北抗日救亡总会的干部。其实，此人真名吉思恭，1936年加入日本特务机关，以地舆学社的工作掩护进行情报活动。这次假借政训处长名义诱骗，一是想借人掩护自己测绘延安的兵要地图，二是借机骗色。
　　万众瞩目之中，汉奸吉思恭被枪毙。
　　汉奸可恶，从川岛芳子到吉思恭，日本侵华总是利用汉奸开路，而中国似乎永远也不缺汉奸！东北有前清皇帝溥仪，南京有前国民党副总裁汪精卫，华北有政务委员会主任王克敏，这些中国的大人物公开为日本人成立汉奸政权。基层汉奸也多，各沦陷区的乡村普遍建立维持会，本地士绅出面为日本人维持统治。十几个日军就能控制一个县，手下有的是伪军和汉奸！
　　日本特务机关也利用汉奸开展活动，千方百计渗入国统区和共产党根据地。陕甘宁边区更是日特渗透的重点。日本华北方面军驻山西的集团军司令部，在太原、汾阳、离石、岚县、临汾设有特务机关；在临县、兴县、碛口、军渡、柳林、三交设有特务据点。日本特务机关的主要活动方式是收买中国人，混入边区做间谍，其中有高级间谍，也有低级侦探。
　　还有一种是间接组织，汉奸与帮会结合。陕甘宁边区有黑军、天星党；淮北区有花篮会、先天道、黑衣会。1937年至1938年，陕甘宁边区内外有百余股土匪，李青伍股在劳山伏击周恩来，陈猴子股在黄河边迎接日军，绥德、关中还有哥老会组织“黑军政府”。1938年至1939年破获日寇收买哥老会组织的“探访委员会”“地方探访队”“防共委员会”“特务委员会”“义贯大刀会”等。形形色色的汉奸成为日军侵华的“第五纵队”。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和陕甘宁边区政府颁布《惩治汉奸条例》，军队系统的保卫部门叫做“锄奸部”，地方政府设有“锄奸委员会”，儿童团拄着红缨枪把路口查路条也是锄奸防奸。
　　抗日战争是民族战争，惩治汉奸就成为全民族的共同任务。锄奸，也就成为抗日战争期间中共情报、保卫部门的主要任务。
　　1938年11月20日是个星期天，延安这个偏僻小城也热闹起来，机关学校放假，街上行人众多。上午8时40分，宝塔山上的防空哨突然发出紧急防空警报！满城的老百姓都往城后的凤凰山跑，山边有多处闲置的石头窑洞可以作为防空洞。日本飞机追着炸，一直炸到凤凰山，就连毛泽东的窑洞也炸塌了！
　　日本飞机飞走后，延安市公安局立即组织抢救，恢复市区秩序。侦察部门则展开调查，这飞机来得太快，炸得太准。在土地庙的围墙上发现一条五尺长的白色绸带，从高空看，正好形成一个箭头，直指毛泽东的住处凤凰山。这表明，这不是一般的轰炸，而是瞄准最高首脑的斩首行动！这绸带不是陕北地区土产，只能是外来人带进延安的。延安是个小地方，来个日本人容易被识破，肯定又是汉奸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汉奸很难识破，如果是国民党特务再加汉奸就更难应对。
　　延安内外人心不稳。有一阵，大批群众突然涌到寺庙进香。保安处调查了解，原来到处正在传播着一个谣言，说是有一对男女在寺庙的供桌上行房，身体就长到一起不能分开，吓得群众都到寺庙中祈祷消灾。中央立即组织学者四处宣讲科学批谣言，还请外国医生讲解医学知识。
　　就是防卫严密的内部单位，也不时有重大案件发生。延安中央医院一个女护士失踪，后来发现是被奸杀抛尸。八路军刘伯承师长的幼女在中央保育院托养，竟然被凶手扼死还残忍地割去器官！这两起严重案件，都怀疑有政治背景，但都一直没能破案。
　　杨家岭中央大礼堂召开大会，散会后，毛泽东和王明乘坐同一辆汽车回家，就这么拥挤的位置，车上居然混入一个国民党特务。这特务盯梢毛泽东一直跟到王明住处，正当特务手持匕首企图行凶之时，王明的警卫员出手将其擒住。还有一次，就在保安处的门口，竟有特务向路过的毛泽东投掷手榴弹。
　　中央首长的安全极其重要，苏联领袖列宁就遭遇刺杀。西北保卫局不光管边区管延安，还负责中央机关的警卫工作。首长的警卫人员从保卫局的特务队中调派，警卫分队也由保安团担任。中央首长在延安的住处是凤凰山麓的石窑洞，这里没有什么严格的保卫措施，军人老百姓随意乱走，外面来人也没人拦。劳山事件之后，中共中央决定成立中央警卫营，从红一军团抽出四个人枪齐整的连队，调到凤凰山护卫中央机关。
　　日本飞机轰炸提醒人们，中央驻地不能再在城边显眼地方。延安城北门外三公里处有个小山村杨家岭，只有八九户人家，相当僻静。中央首长搬到这里，山腰的平坡有灰砖砌就的窑洞，毛泽东住在中间，左边住周恩来，右边住朱德、刘少奇。
　　新的敌情，危险而复杂。那日本以情报立国，早已把中国摸透，现在又要向延安下手。年轻的中共保卫人员，能不能斗过日本老牌特务？国民党特务本是老对手，现在却可以打着朋友的旗号进来，你抓了还得礼送出境。
　　“特务”“侦探”“奸细”“间谍”。非专业人士，很难弄清这些专有名词的区别。依照惯例，“特务”的范围比较宽泛，内勤外勤都可称为特务；“侦探”的工作主要是刺探军情，可以临时指派；“奸细”则特指背叛自己本来所属阵营而为敌方进行情报服务的人，并不一定专业；“间谍”的定义最严格，专指打入敌方阵营刺探情报的人，要求具有专业素养。
　　在中共保卫系统中，战争年代经常要“反侦探”，抗日战争叫“锄奸”，新中国成立初期称“反特”，现在的标准说法是“反间谍”。保卫工作有多项任务，反间谍，始终是最重要的核心工作。在抗日战争时期，这反间谍工作叫做锄奸。无论日特还是国特，都是破坏抗日的奸细。歼灭日本军队用八路军新四军“枪杆子”，铲除奸细主要靠保卫部门“刀把子”。“刀把子”是党的护身利器，不但不能丢，还得武功高。
　　刀把子如此重要，人们未免质疑：对战国际级别的特工高手，这些陕北刀客够格吗？

● 责任编辑：崔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