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秘密战

　　延安南门外，干部群众自发聚集而来，毛泽东、张闻天、朱德、李富春翘首远望⋯⋯
　　沿湫山现场，弹痕累累的卡车停在谷底，行李、文件散落周围，牺牲的红军战士还保留着作战姿势，只有四名重伤员尚未牺牲。牺牲的机要员口袋里的密码尚在，周恩来的毛毯被砍了几刀。
　　周恩来和黄霖乘马返回延安，延安南门外欢声雷动！
　　周兴却难辞其咎！作为延安保卫工作的负责人，竟然使得中央保卫工作领导人遭遇危险，周兴受到有生以来最严厉的批评。
　　是谁伏击周恩来？延安一时争论激烈。
　　边保认为：劳山伏击显然是敌人预先准备的行动，肯定是日本特务或国民党亲日派企图暗杀周恩来，破坏国共谈判。
　　王明把视线放在内部：是托派谋刺为国共合作而努力的共产党人周恩来。
　　也有人分析：敌人只是抢走财物和武器，并未拿走文件和密码，可能是土匪抢劫。
　　又有人质疑：仅仅是一股土匪，怎能制造如此周密的伏击？
　　第二天一早，周恩来乘坐顾祝同派来迎接的双座小飞机，只身飞往西安。尽管对昨天的伏击还有种种猜测，尽管前途依然潜伏险情，周恩来还是匆匆出发。出生入死，对于共产党领袖不过是家常便饭。
　　周副主席虽然平安，保安处依然有责任破案。
　　中央进驻延安后，边区党委在1937年年初就部署安全保卫工作，决心清剿在延安南部活动的土匪，临时剿匪司令部由延安县保卫局长吴台亮为司令、贾腾云为政委。通过社会调查初步搞清，这股土匪有明暗两股势力。明的是一股惯匪，头目叫李青伍；暗的是80多人的民团，头目是临镇土豪劣绅姬延寿；幕后操纵人是国民党甘泉县党部，还与西安的省党部有联系。考虑到国共正在谈判合作，边区党委指示剿匪司令部先行谈判。谈判相持不下，这股土匪向西转移，到甘泉通向富县的公路周围活动，人数扩大到200多人。4月25日，就发生了劳山伏击事件。
　　事件发生后，边区党委当即决定大规模进剿，仍然指派吴台亮为剿匪司令。周兴亲自布置，侦察部长谢滋群抽调一批侦察员，秘密潜入土匪活动地域。张丕谋、李树标两人化装成货郎，到金盆湾密捕“坐地大爷”李凤山，审出劳山事件正是李青伍惯匪所为！剿匪部队从南面迂回，数县合剿，土匪头子接连落网。
　　通过审讯，查明了劳山事件真相。原来，李青伍与姬延寿勾结，早已四处抢劫。周恩来出行之前，三辆卡车停在南门外待命两天，被李青伍安插在延安南门的坐探冯长斗发现。李青伍以为车上有财物，带人埋伏在沿湫山。牺牲的副官陈友才穿西装戴礼帽，搜口袋却发现了周恩来的名片！
　　劫财劫出大祸了！害怕红军追剿的李青伍躲到山西，直到冬天才悄悄潜回老家，当即被守候的锄奸队逮捕。边区政府在甘谷驿、二十里铺、临镇等集镇，当众枪决李青伍、齐金权、姬延寿、韩老二、蒋海福、侯振国等土匪头子。公判坐探冯长斗的大会最为轰动，二十里铺人山人海，对这个暗害周副主席的坏蛋，群众恨不得用石头砸、用镢头砍！按说，这个案件早已破获，但是，一些内情尚未公开。土匪头子李青伍，1935年曾被红军收编，1936年又杀害县苏维埃主席投降国民党，后来又上山为匪。李青伍虽然被捕，这股土匪中还有一些人逃脱围剿，转到国民党部队二十二军，为首者绰号“骑兵张”，解放战争中在榆林参加起义。如此渊源，一些不了解内情的人，容易误认此案有党内斗争背景。其实，这个案件非但与党内斗争无关，而且也不能冤枉国民党。李青伍、姬延寿虽然确有国民党背景，但劳山伏击却是出于劫财目的，并未预谋杀害中共领袖。
　　有的案件越查背景越复杂，有的案件真相其实很简单。但在当时，尚不具备完全弄清案情的条件。无论如何，作为保卫部门，总要保持高度的警惕——那国民党杀共产党杀了十年，怎会轻易罢手？刀把子不仅不能丢，还要握得紧紧的！

3．两个奇怪的“和尚”

　　延安，并非长治久安之地。这里历来处于对外作战的前线，古名“延州”，后来特意在“延”字后面加了一个“安”字，证明这里安全难得。共产党接管的延安，其实是一个并不安生的地方。国民党政权带着武装保安队驻扎在城镇，乡村还有大量的“土围子”由地主组织的民团守卫，各村庄的帮会组织“哥老会”成分相当复杂，地方军阀还挑动回族与汉族矛盾，各地经常发生破坏、暗害案件。国民党特务机关还组织“肃反会”“铲共义勇军”积极活动，绥德肃反分会散发小册子《老实话》，用快板书的方式宣传共产党员叛变的故事。
　　红军队伍中也有动摇现象。佳县红五团政委马子祥被俘叛变，红八十一师高文瑞率领90多人63支枪投降，华池警卫连副连长焦鸿鹏率领20多人叛变攻打县政府。最严重的是三边事件，三个警卫连长率队发动叛乱，杀害特委书记谢维俊。这谢维俊就是当年江西苏区的“邓、毛、谢、古”之一，因“毛派人物”而挨整，长征后刚刚得到起用。
　　延安原有的唯一中学是师范学校，这里也是国共争夺焦点。边区政府的教育部长徐特立亲自兼任校长，廖承志、朱光任政治教员，丁玲讲文学课。学生纷纷要求进步，学校中秘密成立党、团支部。国民党却不肯让共产党控制学校，派来个校长马濯江是中统特务。中央政府还把边区的校长和教员轮番调到庐山训练，有的教员回来就说反动话。
　　社会情况也比较复杂，土匪、流氓、汉奸、特务，鱼龙混杂。公安局抓了几个人，其中有滋扰地方的商人高老八、地痞毕端仁、挟带海洛因的河南籍磨刀人。公安局的外勤情报员邵炎隐蔽在旅店搞侦察，由梁济书写起诉书。
　　中央机关驻在延安，保卫部门特别注意防止敌特破坏。侦察部长陈复生带领侦察员黄赤波、龙飞虎、苏一凡、穆广林、王化凯积极活动，但几人都是江西人语言不通，于是又调来赵苍璧、郑柱国等本地干部。侦察部很快发现一个小布店的店主高有是个汉奸，日本人出钱让他延安开店搞情报！
　　侦察干部眼尖，陈复生刚进延安两个月，就盯上两个奇怪的和尚。延安城里，从南门通往北门的大街是一片繁华的店铺，其中有座古老的火神庙。庙里的两个和尚不穿僧衣，也不念经，经常穿着蓝布便装到处乱窜。周围群众反映，过去这个庙里有两个老和尚，忽然不知去向，现在这两个和尚谁都不认识。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陈复生又找以前在这个庙煮饭看门的罗老汉调查。罗老汉说，红军进城前的一天晚上，来了几个国民党兵，把两个和尚带走了，还把自己赶出庙门。
　　现在的两个“和尚”很可能同国民党有关系。盯梢发现，两个和尚的活动有几个重点区域：一是北门外的党中央所在地。二是东门高等法院、地方法院、印刷厂、陕北公学、中央党校周围。三是南门边区政府、保安司令部周围。盯梢还发现，有两人常在深夜偷偷进入火神庙，这二人最近从西安迁来延安开照相馆。陈复生判断：这两个“和尚”可能是敌特机关的负责人，负有广泛的情报收集任务。
　　听说火神庙在找雇工，陈复生决定送人上门。侦察部的干部多数是南方人不能用，陈复生选中机关内部的洛川河莲湾人小李，公开宣布开除军籍处理回家。小李坐在火神庙前的石阶上哭，不肯回家。“和尚”出来，问清这个孩子不过17岁，又看了“违反军纪”的处分决定和处理回家的路条，就收留小李在庙里当了勤杂工。深入虎穴的小李，秘密侦察个把月，发现“和尚”有枪，情报藏在红皮枕头里，外面还有两个秘密联络点。

● 责任编辑：崔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