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赏究竟是从哪个朝代开始的?

悬赏金额历代之最

  利用悬赏破案、缉捕人犯,是古往今来世界各国普遍采用的一种方法。由于这种方法迎合了人性的弱点——对金钱的贪欲,因而效果比较显著,常常能很快地抓获对手或罪犯。当然,这种方法不是万能的,若碰上那些视金钱如粪土者,它的作用就非常有限了。
  悬赏破案产生于什么年代已不可考。
  楚汉战争时,刘邦发扬一贯的豪爽作风,给他的对手项羽定出的赏格是:凡擒获或杀死项羽者,赏1000斤黄金,并封王。此赏格是非常高的。秦代的1斤合现在的258克,按目前国内市场上每克黄金约值130元人民币的汇价计算,1000斤黄金约合人民币3354万元。况且,除了赏金外,还封王位。真是既有钱,又有势,不想当暴发户都由不得自己。历史记载,项王乌江自刎,尸体被五人分割抢去。项王生前值钱,死后“臭尸堆”也没贬值多少。抢得项王肉身的五人都封了侯,其中一人名杨喜,被封为赤泉侯,后代甚是了得,出了一大批像杨震、杨修、杨坚、杨玉环、杨炯、杨业、杨万里、杨虎城、杨振宁这样名扬华夏的人物。司马迁的外孙杨恽也是杨喜的后代,《史记》的流传有赖于杨恽。弘农杨氏从汉代开始势大,或许是因分了项王一杯羹而吃肥了的缘故。
  此后,历朝历代悬赏破案的故事层出不穷,不过都无刘邦大气,悬赏金没超过项王的那颗头。
  民国时期,悬赏破案非常多。最值钱的头颅一个是王亚樵、一个是郭松龄。
  “斧头党”首领王亚樵专搞暗杀,蒋介石怕得要死,悬赏100万元大洋,命戴笠缉拿。
  戴笠本来跟王亚樵是师生关系,最易把王拉到蒋介石一边。但王对蒋叛变革命的行径非常不满,便与反蒋派联合,伺机向蒋索命。
  1931年6月,蒋介石到庐山避暑,王亚樵侦知后,派人去谋杀。只因行事仓促,蒋得以逃脱。王亚樵虽没刺死蒋介石,却在上海火车站差点儿把宋子文干掉。
  1935年11月,国民党召开六中全会,王亚樵又派人去刺蒋。蒋介石因事未到,汪精卫做了替罪羊。
  王亚樵多次派人刺蒋,蒋十分恐慌,悬赏100万元大洋,让戴笠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把王亚樵擒获。戴笠派出大批特务,终于在1936年11月将王亚樵枪杀于广西梧州。
  除了王亚樵外,民国时期,头颅值100万元大洋的还有郭松龄。
  郭松龄是奉系将领,具有爱国思想,与冯玉祥的国民军联合,举兵反奉。当时,奉军的精兵大都在郭手中,郭率兵从天津出山海关,所向披靡,很快就打到沈阳附近。张作霖急坏了,赶忙调兵遣将,攻打郭部。为了鼓舞士气,张作霖悬赏100万元大洋,收买郭松龄的人头。由于郭部将领大多是张作霖、张学良提拔上来的,不愿背叛张氏父子,故而郭松龄很快就败亡了。
  国民党在对付共产党人时也大肆悬赏,红军的高级将领头上都顶着几万几十万元大洋的赏金。毛泽东是25万元大洋,周恩来是8万元大洋,邓发是5万元大洋,彭德怀、林彪、徐海东都是10万元大洋。当时,林彪在红军学校任校长,学员的悬赏金加起来超过200万元大洋。国民党的悬赏通缉令由飞机从天空撒下来,纸张奇缺的红军正好用撒下的传单的空白面印制宣传品,使废物得到了极好的利用。
  巨额赏金旁人羡慕,悬赏缉捕的对象也非常羡慕。蒋介石的拜把兄弟陈其美为了筹措经费,就欲自投罗网,得赏金70万元大洋。
  陈其美是陈立夫、陈果夫的叔父,系孙中山的得力助手,曾任上海都督。二次革命时,他起兵讨袁,失败后流亡日本,加入孙中山领导的中华革命党。
  1915年,陈其美潜入上海,从事反袁斗争。袁世凯闻知陈其美的行踪,立即悬赏巨金,企图把陈缉拿在案。陈其美的耳目甚多,多次都化险为夷,袁世凯一直捉不到他。然而,有一天,陈其美却想自投罗网,让友人把外国巡捕引来,把他逮捕。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革命党人的活动经费非常缺乏,许多活动都无法开展。为了筹措经费,陈其美便想出了这个“好主意”,让人把他告发,所得悬赏金充作活动经费,然后他再设法逃出。
  陈其美帮助孙中山讨袁的决心由此可见一斑,只是这种做法太冒险,闹不好会使脑袋搬家,所以,他的“好主意”被朋友坚决拒绝了。


异域的悬赏逸事

  利用悬赏缉拿罪犯、政敌、敌酋在国外也源远流长。
  苏拉是古罗马的执政官,对付政敌残酷无情,命令谁若杀死被他通缉的人,以被抓者的财产作为奖赏,并可另外得到一笔丰厚赏金。这样的悬赏缉捕颇有创意。被苏拉处罚的人数达4700人,托苏拉之福而致富的人一定不在少数,因为这些被处罚的人中元老院议员就近80人、“骑士”1600人,议员、骑士全是有钱人,颇多巨富。为了争夺赏金,展开了人性之恶的竞赛,儿子、亲戚、奴隶竞相发挥聪明才智,加入屠杀行动。当然,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也不断发生,有以身掩护丈夫逃亡的,有宁肯牺牲自己也要保护主人的。
  比起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古罗马,日本人的悬赏显得小气。
  日本朱雀天皇(930-946年在位)时期,平将门和藤原纯友谋反,朝廷将两人的画像张贴通衢,以五品官作为悬赏,号召生擒或斩杀叛臣。
  丰臣秀吉死后,儿子秀赖与德川家康为争夺权位爆发了关原大战,德川家康悬赏巨金擒拿秀赖的部下石田三成和小西行长。石田三成逃到山里,以野果果腹,不断拉肚子,苦不堪言。偶遇一故人,把他藏在山洞,但不久又被人发现。他明白天地虽大,已无他藏身之地,索性留个人情,劝故人将他告发,好领悬赏金。
  躲在山中的小西行长也有济世之心,被人发现时,他告诉发现者,他是小西摄津太守,把他交给德川家康,可以领赏金。发现者不肯,劝他快逃,但他不愿,说自己早该切腹,因是基督徒,不能那么做,只好到家康大营就戮。发现者听从这名“财神爷”的劝告,把小西行长“护送”到家康大营,领取了十枚黄金。
  近二三十年来,人们暴富的机会突增,因为国际上的悬赏金额大涨,一不留神就会成为巨富。
  1988年,英籍作家拉什迪出了本小说,名叫《撒旦诗篇》。写了多年书,拉什迪稿费没挣几个,没想到一本《撒旦诗篇》,让他的头颅价值一时超过320万美元,使他成为全球闻名的人物,真让他悲喜交加。
  拉什迪的小说内容与伊斯兰教有关,穆斯林教徒认为该书亵渎了伊斯兰教,纷纷抗议。抗议活动很快就掀起浪潮,并从一国波及到另一国。当时的伊朗宗教领袖霍梅尼发布命令,判处《撒旦诗篇》作者拉什迪及其出版商死刑。为了能使判决付诸实施,设置了巨额的悬赏金,任何伊朗人若能处死拉什迪,可获得520万美元的奖赏;任何外国人若能处死拉什迪,可获得320万美元的奖赏。
  悬赏公布后,拉什迪就被英国政府保护了起来。后来伊朗政府解除了对拉什迪的悬赏通缉令,拉什迪的脑袋一下子贬值了好多,好在他再也不用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而且,通过伊朗政府的免费广告,他的书畅销起来,口袋里的money鼓胀不少。
  埃斯科瓦尔曾是世界头号大毒枭,靠贩卖毒品积聚了几十亿美元的财产。此人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组织成立了杀手团,暗杀了包括政府要员、总统候选人、总检察长、大法官、警察、记者和一般普通百姓在内的人共达数千。为了捉拿埃斯科瓦尔,哥伦比亚政府组织了一支2500人的搜捕队,并悬赏700万美元。
  埃斯科瓦尔慑于政府的威力,被迫向政府自首。但一年后,他又越狱潜逃,重新开始组织贩毒和恐怖暗杀活动。埃斯科瓦尔尽管是个杀人魔王,但对妻儿感情深厚。他闻听妻子和儿女住在首都的一家饭店,就拨通了电话。电话仅通了两分26秒,住处就被暴露。警察根据电话监听人员提供的线索,包围了他的住宅。经过激烈枪战,警察击毙了这个作恶多端的大毒枭。
  美国是当今第一富国,一向阔绰大方,悬赏金额一高再高,屡破纪录。
  本·拉登被美国认为是1998年美国驻坦桑尼亚、肯尼亚大使馆爆炸案和2001年9·11事件的幕后策划者,列为美国联邦调查局通缉的十大要犯之一。本·拉登虽是亿万富翁,但其价值并不被富翁遍地的美国人认可。随着本·拉登策划的恐怖活动规模越来越大,美国人再也不敢小觑他了,悬赏金一路飙升,从500万美元到2500万美元;2004年众议院通过法案,把悬赏金增加到5000万美元。尽管赏金丰厚,但本·拉登却一直安然无恙,周遭尽是忠诚之士,没人出卖他。直到2011年,美国海豹突击队发现蛛丝马迹,在巴基斯坦阿伯塔巴德的一座豪宅里把本·拉登击毙。
  美国通过武力推翻了伊拉克萨达姆政权,又支持叙利亚反政府武装,使伊叙境内许多地方处于权力真空,致使极端组织ISIS(“伊拉克和大叙利亚伊斯兰国”的简称)迅速发展起来,成为一个重要的反美恐怖组织。美国不得不把大量精力用在对付ISIS上。美国悬赏通缉ISIS头目,但遗憾的是,美国除了炸死通缉犯外,也很难把赏金发放出去。2015年6月,ISIS高级头目塔里克·本·塔赫尔·奥尼·哈尔齐在美军空袭中毙命,美国由此省下了300万美元的悬赏金。
  当然,ISIS自称国家,就要自我表现一下,显示其存在。ISIS在网上发布“通缉令”,号召支持者处置列入名单的100名美国军事人员。赏金有无,尚不清楚。好在美国五角大楼先前已预估到这些人会“捣乱”,提前要军职人员把照片、简介从网上撤下来,做到了未雨绸缪。


诙谐戏谑的微额悬赏

  有巨额悬赏,也有微额悬赏。微额悬赏是变了味的悬赏。悬赏的本来意义在于尽快地缉拿到人犯,而微额悬赏则仅是对缉拿对象的人格侮辱,并不能起到悬赏的应有作用。
  明末兵部尚书杨嗣昌领兵镇压农民起义,贴出告示,悬赏万金,欲擒斩张献忠。起义军针锋相对,派人在杨嗣昌行营贴上传单,写道:“有斩阁部者,赏银三钱。”吓得杨嗣昌疑神疑鬼,多加防范。
  韦拔群是红七军的创始人之一。敌人为了捉到他,到处张贴布告,重金悬赏。韦拔群看过悬赏布告,笑了笑,就让人拿来纸笔,也写了一份悬赏布告,叫人贴出去。敌军军长廖磊看过韦拔群写的布告,暴跳如雷,狂叫:“快给我把布告撕毁!”敌兵吓得赶快去撕布告,但是,敌兵在撕布告的同时,自己也被撕成了许多肉块。原来,布告牌下面埋有地雷,敌兵被炸得血肉横飞。廖磊为什么要发脾气呢?因为布告上面写着这么一句话:“谁砍得廖磊的狗头,赏一个铜板。”
  曾任英国首相的丘吉尔,年轻时当过记者。布尔战争爆发后,他来到南非进行战地采访。不幸的是,他成了布尔人的俘虏,他趁哨兵不注意,偷偷地跑了。
  布尔人把战地记者划为军官。丘吉尔跑了,布尔人自然很重视,印了3000份附有丘吉尔照片的通缉令,发往布尔人控制的地区。
  历经千难万险,丘吉尔终于脱险了。但有件事,他一生都耿耿于怀,提起就不快活,因为布尔人给他的悬赏金太低,只有25英镑,把这位后来的大英帝国首相太不当回事了。
  1920年7月,直皖战争爆发。皖系战败后,直系军阀把持北洋政府,让大总统下令悬赏通缉徐树铮、曾毓隽(交通总长)、段芝贵、丁士源(京汉铁路局长)、朱深(司法总长)、王郅隆、梁鸿志(参议院秘书长)、姚震(大理院院长)、李思浩(财政总长)、姚国桢(交通部次长)。这十大要犯的赏格不同,最多的是徐树铮,32000元大洋。
  不过,这十大要犯的通缉令也够滑稽的。通缉令上要贴照片,找来找去只找到八个人的照片,还有两人的照片找不到。怎么办?直系的那些武夫也真想得出,居然把京城两个著名扒手的照片找来,印在通缉令上,旁边写明扒手的相貌与被通缉者相像。
  徐树铮等人为了保命,计划逃往日本大使馆。而如何安全地进入日本大使馆却是个问题,徐树铮等人便想化装为日本人,但身上穿的日本服装又不齐全,就想办法购买。财政总长李思浩穿了和服,独缺一双木屐板。正犯难之际,邻人送来一双,开价两万元,李思浩直咋舌,但为了活命,只好咬牙照付。还有一名日商,给通缉犯送来了假面具。这可是好东西,戴上它,管保能安全地逃进日本使馆。但一问价,开口300万元,把十大通缉犯吓得不敢再问。
  还有一名日本人想出了一个更绝妙的主意,让十大通缉犯换上日本军服,充当日本兵,逃离京城。此办法倒简单易行,只不过价格更高,每人须付500万元。十大通缉犯只好知难而退,把简单易行的办法放弃了。
  逃进了日本使馆,十大通缉犯的安全得到了保障,但日方人员的发财梦才刚刚开启,勒索钱财,强索保护费,十大通缉犯只好掏出几万元至十几万元。
  呆在日本使馆,自然无人抓。但长期呆在里面,也是个问题。于是,直系提出只要通缉犯每人交几百万元就可获特赦。经过讨价还价,有人接受了条件,走出使馆,而有人却还继续在里面当“寓公”,等待时局的变化。


当引以为戒的告缗令

  悬赏往往针对的是个案,悬赏缉捕的对象几千几万的很少。但历史上,也有针对一类人或一部分行为,以悬赏作为手段,鼓励告密的举措,其结果往往走向了设置悬赏的反面,扰乱了社会秩序,阻碍了经济发展。最典型的就是汉武帝颁布的告缗令。
  汉武帝是中国历史上有作为的皇帝,击败了匈奴,扩张了版图。然而,数十年的战争,造成国穷民竭。于是,朝廷出台政策,希望富商大户为国家出钱出物,国家则以封侯、补官、减罪方式作为回报。然而,朝廷的“良好用心”富商大户竟置之不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朝廷改变政策,强行剥夺,盐铁实行国家专营,推出均输平准法,对非农业收入的财产征税。由于收入的财产采用自报的方式,隐匿财产的现象非常普遍。为了增加税收,汉武帝颁布告缗令,凡财产呈报不实,被人告发,资产将被国家全部没收,其中一半用于奖励告发者。此令一出,人们认为此乃发财之捷径,告发之风大盛。中产以上的有钱人几乎都被举报,破产者不计其数。人们无心积累家产,吃光喝净成为共识。
  针对如此情况,汉武帝不是取消或调整告缗令,而是颁布不告缗令,规定:向边境“入粟不告缗”“养马输边除告缗”,国家由此敛财无数,一举摆脱了财政危机。
  不过,对告缗令唱赞歌为时尚早。财政危机的摆脱只是暂时的,因为富商大户入粟补官后,戴上了安全帽,以后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偷税漏税,国家的财政收入会更少;当官有权后更会官商勾结,鱼肉百姓。事实上,西汉的吏治之坏世所罕见,都与汉武帝的一系列敛财政策有关。
  与告缗令类似的还有军功悬赏。军功悬赏在世界各地效果都非常显著,且很少有副作用。譬如,商鞅变法,规定斩敌首一级,赐爵一级。如此重赏秦兵在战场上自然奋不顾身,锐不可当。齐国也有奖励军功的法令,但奖金太少,规定斩敌首一级,赏金一锱(一两二十四铢,六铢为一锱),军队的战斗力与秦兵无法相比,遇到小股敌人还可以抵挡一阵,遇到大股敌人就崩溃了。后代吸取教训,面对出生入死的兵士,再也不敢小气了。汉武帝在位54年,只有数年没打仗,把匈奴军队之所以能战胜,与他豪爽的秉性有一定关系。据史载,元朔五六年,两次对匈奴作战,均取得胜利,武帝酬赏“斩捕首虏”的将士用去黄金20余万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是对人性洞察之后的总结。
  (作者为西北政法大学《法律科学》编审、法学博士)


责任编辑:阮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