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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简介蔓延欧洲的“黑夜站立运动”
夜幕虽已降临，但在法国巴黎共和国广场，高高屹立的共和国女神像下，仍聚集着成百上千的年轻人，久久不愿散去。从2016年3月31日起，他们在这里通宵演讲、辩论，批判金融资本主义、新闻界、民主代议制，控诉政治阴谋论⋯⋯这个公众聚集、畅所欲言的场景，很容易令人想起拉斐尔名画《雅典学院》。共和国广场，这个以工人运动和示威游行著称的地方，见证了法式抗议模式，遇到具体问题即示威游行，随后悄无声息。但出人意料的是，眼下该活动犹如星星之火燎原，迅疾蔓延到全法70多个城市，在欧洲多国遍地开花，被称为“黑夜站立运动”。
然而，工会和民间却认为，这部新劳动法草案的提出，实质是利于企业、损害劳工利益，由此爆发了抗议示威。在民众的强大压力下，法国政府被迫顺从，对这部法律草案作出部分修改。但是，抗议者却要求，政府应完全撤销改革法案。于是，谈判胎死腹中，而街头抗议活动还在继续。
恰是在旧式街头抗议中，出其不意地拉开了“黑夜站立运动”序幕。3月31日傍晚，当巴黎反对劳动法改革大游行结束后，聚集在共和国广场的人群开始陆续散去。这时，突然有人呼吁大家“游行后留下”，得到了数千人响应。此后，夜夜如此，人们继续集合在广场上，畅谈对政府和社会的意见。一场全新的社会运动，就这么开始了。
“黑夜站立运动”，虽与劳动法改革联系在一起，但区别却相当明显。比如，从内容上看，“黑夜站立运动”主要是民众表达对当前政治、经济制度不满，主要议题是，为何法国社会发展会陷入僵局，为何选举出的民意代表无法帮助民众解决问题，等等。“直接民主制”“公民辩论”“公民大会”“改变体制”，成为讨论的高频词，而不是“劳动法改革”“就业压力”等。
从参与主体看，“黑夜站立运动”远较劳动法改革抗议活动广泛。据法国有关部门统计，在这场运动最开始的近一个月时间里，平均每日能够吸引1100至3500名参与者，开始是青年、学生居多，但后来又有工人、农民和退休人员等参加，已覆盖了主要的社会人群。而劳动法改革方案抗议活动，是以青年为主。
从组织模式看，“黑夜站立运动”要比一般抗议活动丰富。新运动发起不久，便有十来个委员会相继成立，包括“道德操守委员会”“餐饮委员会”“事务透明委员会”“行动委员会”等，另开设了独立广播和电视台。为更好地推动活动开展，他们在互联网上发起筹款活动，快速筹集了3000欧元。正是凭借这种与时俱进的组织模式，“黑夜站立运动”迅速向外辐射，吸引粉丝加入。
从主导力量看，这场新社会运动并没有领导人。发起“黑夜站立运动”的有十来位参与者，他们甚至拒绝了构建一个抗议性平台的建议。
不过，没有公开的主导力量，并不等于没有实质推动者。事实是，一个名为“斗争联盟”的组织，恰是“黑夜站立运动”的后盾。
而“斗争联盟”的背后，则晃动着左翼运动“第六共和国”的身影。许多“黑夜站立运动”的发起者，是支持“第六共和国”的积极分子，其中一些人直言不讳：“可以说，我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积极分子，也是各种维护公民权益协会的成员。”
也正是这样的背景，让“黑夜站立运动”得到了左派阵线领导人简·拉克梅勒肯的青睐和示好：“我不想将运动收归过来、利用它。相反，如果运动将我收归过去，使我为它所用，我会很骄傲。”
当然，偏左色彩的最大好处，就是得到了左翼社会党政府的鼎力支持。4月11日，法国总理瓦尔斯与部分学生代表会谈后宣布，政府将采取一系列措施促进年轻人就业。法国总统奥朗德表示，人们有权表达各种诉求，认为“这是法国核心价值观所在”。
不过，“黑夜站立运动”的左翼成色，也使其受到了该国主要右翼反对党共和党的指责。他们要求政府采取行动，结束抗议人群对共和国广场的“占领”行为。理由是，去年11月巴黎遭恐袭后，法国仍在实施紧急状态，不允许举行公共集会和游行。“黑夜站立运动”牵扯了警察和宪兵等公共资源，政府听任事态发展，是不负责任之举。
二战之后，法国走上经济振兴之路，经历“光辉30年”，成为全球第五大经济体，跻身西方七大工业发达国家行列。然而，辉煌只能代表过去。如今的法国，经济被英国赶超，内部矛盾重重，就像是一辆放缓行驶的汽车，不仅动力不足，且零部件在叮当作响。
特别严重的是失业问题，呈现不断攀升之势。失业总人口达到了历史性的357万人。奥朗德竞选总统，一个重要承诺就是要减少失业。然而，到了执政晚期，这种现象非但未缓解还愈演愈烈。法国《费加罗报》甚至以“逼到墙角”一词，来形容奥朗德的窘境。
虽说欧洲央行的高级官员称，法国经济正在改善，但该国经济指数仍落后于德国等欧元区核心国家。一个很重要表现，便是因失业人口众多导致社会秩序恶化、犯罪率持续上升，由此也激起了民众的强烈不满。
在法国，素来有敢于挑战政府的理想主义传统，一旦民众对现行政策不满，很容易运用游行抗议等方式来表达。当年的法国大革命，拉开了资产阶级革命的序幕，也正是从街头对抗开始，其后的屡次政权更迭，也多与民间运动有关。
在“黑夜站立运动”中，参加者就经常提到西班牙的“愤怒的人”、美国纽约“占领华尔街”运动，认为“黑夜站立运动”应以它们为榜样。其实，追溯起来，半个世纪前的法国“五月风暴”，就让人似曾相识。
从1968年1月到1969年4月戴高乐下台，“五月风暴”运动持续1年多，到1968年5月达到高潮。特别是5月28日这一天，总人口约为5000万的法国，竟然有1000万工人罢工，300多个工厂被工人占领，30多所大学被学生占领，堪称一场全民“起义”。
为什么会爆发“五月风暴”？人们归纳了很多缘由，比如全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推动、公众理想主义的作用，等等。审视那个特别的时代，从亚洲到欧洲，从非洲到拉美，似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理想的激情海洋。从殖民主义中走出来的法国，将改造社会作为己任，掀起了一波波震荡强烈的运动浪潮。
“五月风暴”让法国的资方和工会达成协议，最低工资上涨35%，平均工资提高10%，工会拥有更多权力。对于今天的法国人，必须感谢“五月风暴”的是，依仗这次权利斗争，成就了今天的“高福利”。
当然，“黑夜站立运动”的乳汁，不仅是“五月风暴”，还有“占领华尔街”运动。2011年9月，为了抗议华尔街的贪婪、高失业率及社会分配不均，一些纽约民众发起了名为“占领华尔街”的抗议活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参加者越来越多，类似抗议扩散到美国其他地区，“占领华盛顿”“占领芝加哥”“占领洛杉矶”等示威活动陆续展开，并蔓延到旧金山、波士顿、丹佛等全美150多个城市。这种传播模式，与“黑夜站立运动”几乎如出一辙。
这场新社会运动得到了左翼支持。在他们看来，运动代表的是“重新政治化的春天”，让法国公民重新对政治产生兴趣，重新参与到政治生活中来。左派第一大党社会党主席简·克里斯托弗就认为，这场运动就像英国海德公园里各派人士各抒己见，所以无需不安。
事实也的确如此。“黑夜站立”既不像劳动法改革抗议那样率性，也不像“五月风暴”那样激烈，当然也不是“愤怒的人”运动那般火爆。在法国巴黎，每天参与“黑夜站立运动”的数千人不等，却因为没有任何暴力色彩，连警察都不会驱赶参与者。
从本质上看，这是一场合法的公民集会。参与协会向警局递交申请后，人们才有权“占领”广场。如果“黑夜站立运动”是一场反抗运动，那也是一场被政府允许的、合法的反抗运动。也正因为如此，一些极端的左派团体表示不满，认为“黑夜站立运动”的做法，其实是对政权的妥协和投降。
“黑夜站立运动”将向何方去？从参加的人数，以及规模扩张程度看，似乎有蔓延之势。如果参照“占领华尔街”的运动模式，这场新运动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虽说，现在还是以谈论对政治制度和各种政策的不满为主，但可以推测的是，随着运动的纵深发展，会有更多的明朗政治主张出现。
但是，从长远看，“黑夜站立运动”又难以持续。很多人将其视为一场新社会运动，是因为看到了非暴力模式、公共话题的回归以及公民参与的热情。但是，从实质上看，“黑夜站立”仍是劳动法改革抗议活动的延续与发展。就像是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也是由一根火柴点燃的。
这场轰轰烈烈的新运动，尽管“看上去很美”，但与法国“流行”的罢工、抗议、示威等活动，并没有本质区别。经济因素是政治运动的“永动机”。现在的法国，就像是一个病人，民众也是心知肚明。要想加速增长、改善就业，改革过于僵化的用工机制，降低高昂的劳动成本，势在必行。
审视延长劳动时长、提高雇主用工自主权等改革措施，触及到了各行业人员，特别是青年学生群体的福利，但对法国来说，着实是到了应该考虑去高福利、促进社会经济健康发展的时候了。之前，法国《巴黎人报》的民意调查显示，超过一半的国民原则上同意，对劳动法进行改革。
这种民意表达率意味着，劳动法改革方案最终将达成推行，抗议活动也将趋于消停。一旦抗议活动不再，参与力量削弱，“黑夜站立运动”也将失去支撑。
而且，对于社会现状的理性化批判，还没有形成政治化的纲领和路线。或许，“黑夜站立”能通过讨论、辩论，让法国民众更加认清社会、政治和经济领域存在的问题和症结，但想要真正解决这些问题，仅仅是“清谈”，还是有些虚无缥缈。
所以，在一些政坛老手眼中，“黑夜站立运动”并没有那么神圣和高大，根本无须紧张。法国社会党地区议员、现任总统奥朗德的亲信朱利安·德雷也说，对现阶段的“黑夜站立”不要过高估计。他还针对该运动的幕后推动者“斗争联盟”说：“有一种左派，总是认为掌权执政就意味着对左派思想的叛变。”
真正需要引起重视的是，当社会发展遭遇停滞、利益格局需要调整之时，街头运动增加了改革阻力，而政府又欠缺推行改革的决心和力量，最终导致改革举措难以推行，继而影响到社会转型前行。
一个重要例证是，法国每一位新总理上台，总要推出一个年轻人就业法案。从1977年至今，已推出了25个方案，其中没有一个能“釜底抽薪”。为了拿到支持率和选票，政府不得不屡屡妥协，甚至彻底调转改革车头，给予抗议者更多利益来安抚。
如果这个“亚历山大之结”无法打破，法国经济就不可能真正走出困境，而类似的社会现象还会一再上演。或许，也只是在大众喧嚣中，再换上一套新的行头。
一场由劳动法改革引发的新运动
“黑夜站立运动”诞生，原因固然多样，导火索却是法国正在推行的劳动法改革。之前，瓦尔斯政府提出的改革方案，给予企业更多自由，并且放宽裁员限制，目的是要从社会福利的重压下解脱出来，解决困扰法国的低经济增长、高失业率问题。然而，工会和民间却认为，这部新劳动法草案的提出，实质是利于企业、损害劳工利益，由此爆发了抗议示威。在民众的强大压力下，法国政府被迫顺从，对这部法律草案作出部分修改。但是，抗议者却要求，政府应完全撤销改革法案。于是，谈判胎死腹中，而街头抗议活动还在继续。
恰是在旧式街头抗议中，出其不意地拉开了“黑夜站立运动”序幕。3月31日傍晚，当巴黎反对劳动法改革大游行结束后，聚集在共和国广场的人群开始陆续散去。这时，突然有人呼吁大家“游行后留下”，得到了数千人响应。此后，夜夜如此，人们继续集合在广场上，畅谈对政府和社会的意见。一场全新的社会运动，就这么开始了。
“黑夜站立运动”，虽与劳动法改革联系在一起，但区别却相当明显。比如，从内容上看，“黑夜站立运动”主要是民众表达对当前政治、经济制度不满，主要议题是，为何法国社会发展会陷入僵局，为何选举出的民意代表无法帮助民众解决问题，等等。“直接民主制”“公民辩论”“公民大会”“改变体制”，成为讨论的高频词，而不是“劳动法改革”“就业压力”等。
从参与主体看，“黑夜站立运动”远较劳动法改革抗议活动广泛。据法国有关部门统计，在这场运动最开始的近一个月时间里，平均每日能够吸引1100至3500名参与者，开始是青年、学生居多，但后来又有工人、农民和退休人员等参加，已覆盖了主要的社会人群。而劳动法改革方案抗议活动，是以青年为主。
从组织模式看，“黑夜站立运动”要比一般抗议活动丰富。新运动发起不久，便有十来个委员会相继成立，包括“道德操守委员会”“餐饮委员会”“事务透明委员会”“行动委员会”等，另开设了独立广播和电视台。为更好地推动活动开展，他们在互联网上发起筹款活动，快速筹集了3000欧元。正是凭借这种与时俱进的组织模式，“黑夜站立运动”迅速向外辐射，吸引粉丝加入。
从主导力量看，这场新社会运动并没有领导人。发起“黑夜站立运动”的有十来位参与者，他们甚至拒绝了构建一个抗议性平台的建议。
不过，没有公开的主导力量，并不等于没有实质推动者。事实是，一个名为“斗争联盟”的组织，恰是“黑夜站立运动”的后盾。
而“斗争联盟”的背后，则晃动着左翼运动“第六共和国”的身影。许多“黑夜站立运动”的发起者，是支持“第六共和国”的积极分子，其中一些人直言不讳：“可以说，我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积极分子，也是各种维护公民权益协会的成员。”
也正是这样的背景，让“黑夜站立运动”得到了左派阵线领导人简·拉克梅勒肯的青睐和示好：“我不想将运动收归过来、利用它。相反，如果运动将我收归过去，使我为它所用，我会很骄傲。”
当然，偏左色彩的最大好处，就是得到了左翼社会党政府的鼎力支持。4月11日，法国总理瓦尔斯与部分学生代表会谈后宣布，政府将采取一系列措施促进年轻人就业。法国总统奥朗德表示，人们有权表达各种诉求，认为“这是法国核心价值观所在”。
不过，“黑夜站立运动”的左翼成色，也使其受到了该国主要右翼反对党共和党的指责。他们要求政府采取行动，结束抗议人群对共和国广场的“占领”行为。理由是，去年11月巴黎遭恐袭后，法国仍在实施紧急状态，不允许举行公共集会和游行。“黑夜站立运动”牵扯了警察和宪兵等公共资源，政府听任事态发展，是不负责任之举。
“黑夜站立”延续的理想之火
为什么在法国，而不是在欧洲其他国家，率先爆发“黑夜站立运动”？从客观上看，是因为当下法国面临严重的社会危机。二战之后，法国走上经济振兴之路，经历“光辉30年”，成为全球第五大经济体，跻身西方七大工业发达国家行列。然而，辉煌只能代表过去。如今的法国，经济被英国赶超，内部矛盾重重，就像是一辆放缓行驶的汽车，不仅动力不足，且零部件在叮当作响。
特别严重的是失业问题，呈现不断攀升之势。失业总人口达到了历史性的357万人。奥朗德竞选总统，一个重要承诺就是要减少失业。然而，到了执政晚期，这种现象非但未缓解还愈演愈烈。法国《费加罗报》甚至以“逼到墙角”一词，来形容奥朗德的窘境。
虽说欧洲央行的高级官员称，法国经济正在改善，但该国经济指数仍落后于德国等欧元区核心国家。一个很重要表现，便是因失业人口众多导致社会秩序恶化、犯罪率持续上升，由此也激起了民众的强烈不满。
在法国，素来有敢于挑战政府的理想主义传统，一旦民众对现行政策不满，很容易运用游行抗议等方式来表达。当年的法国大革命，拉开了资产阶级革命的序幕，也正是从街头对抗开始，其后的屡次政权更迭，也多与民间运动有关。
在“黑夜站立运动”中，参加者就经常提到西班牙的“愤怒的人”、美国纽约“占领华尔街”运动，认为“黑夜站立运动”应以它们为榜样。其实，追溯起来，半个世纪前的法国“五月风暴”，就让人似曾相识。
从1968年1月到1969年4月戴高乐下台，“五月风暴”运动持续1年多，到1968年5月达到高潮。特别是5月28日这一天，总人口约为5000万的法国，竟然有1000万工人罢工，300多个工厂被工人占领，30多所大学被学生占领，堪称一场全民“起义”。
为什么会爆发“五月风暴”？人们归纳了很多缘由，比如全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推动、公众理想主义的作用，等等。审视那个特别的时代，从亚洲到欧洲，从非洲到拉美，似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理想的激情海洋。从殖民主义中走出来的法国，将改造社会作为己任，掀起了一波波震荡强烈的运动浪潮。
“五月风暴”让法国的资方和工会达成协议，最低工资上涨35%，平均工资提高10%，工会拥有更多权力。对于今天的法国人，必须感谢“五月风暴”的是，依仗这次权利斗争，成就了今天的“高福利”。
当然，“黑夜站立运动”的乳汁，不仅是“五月风暴”，还有“占领华尔街”运动。2011年9月，为了抗议华尔街的贪婪、高失业率及社会分配不均，一些纽约民众发起了名为“占领华尔街”的抗议活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参加者越来越多，类似抗议扩散到美国其他地区，“占领华盛顿”“占领芝加哥”“占领洛杉矶”等示威活动陆续展开，并蔓延到旧金山、波士顿、丹佛等全美150多个城市。这种传播模式，与“黑夜站立运动”几乎如出一辙。
前景黯淡的新式运动
眼下，借助社交媒体推特和脸书，“黑夜站立运动”正迅猛发展。4月6日下午，在脸书上，创建不到一周的“黑夜站立”，就已有近5万名关注者。而发起者还在加力，不断地向其他城市喊话，呼吁普通公民参与进来。这场新社会运动得到了左翼支持。在他们看来，运动代表的是“重新政治化的春天”，让法国公民重新对政治产生兴趣，重新参与到政治生活中来。左派第一大党社会党主席简·克里斯托弗就认为，这场运动就像英国海德公园里各派人士各抒己见，所以无需不安。
事实也的确如此。“黑夜站立”既不像劳动法改革抗议那样率性，也不像“五月风暴”那样激烈，当然也不是“愤怒的人”运动那般火爆。在法国巴黎，每天参与“黑夜站立运动”的数千人不等，却因为没有任何暴力色彩，连警察都不会驱赶参与者。
从本质上看，这是一场合法的公民集会。参与协会向警局递交申请后，人们才有权“占领”广场。如果“黑夜站立运动”是一场反抗运动，那也是一场被政府允许的、合法的反抗运动。也正因为如此，一些极端的左派团体表示不满，认为“黑夜站立运动”的做法，其实是对政权的妥协和投降。
“黑夜站立运动”将向何方去？从参加的人数，以及规模扩张程度看，似乎有蔓延之势。如果参照“占领华尔街”的运动模式，这场新运动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虽说，现在还是以谈论对政治制度和各种政策的不满为主，但可以推测的是，随着运动的纵深发展，会有更多的明朗政治主张出现。
但是，从长远看，“黑夜站立运动”又难以持续。很多人将其视为一场新社会运动，是因为看到了非暴力模式、公共话题的回归以及公民参与的热情。但是，从实质上看，“黑夜站立”仍是劳动法改革抗议活动的延续与发展。就像是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也是由一根火柴点燃的。
这场轰轰烈烈的新运动，尽管“看上去很美”，但与法国“流行”的罢工、抗议、示威等活动，并没有本质区别。经济因素是政治运动的“永动机”。现在的法国，就像是一个病人，民众也是心知肚明。要想加速增长、改善就业，改革过于僵化的用工机制，降低高昂的劳动成本，势在必行。
审视延长劳动时长、提高雇主用工自主权等改革措施，触及到了各行业人员，特别是青年学生群体的福利，但对法国来说，着实是到了应该考虑去高福利、促进社会经济健康发展的时候了。之前，法国《巴黎人报》的民意调查显示，超过一半的国民原则上同意，对劳动法进行改革。
这种民意表达率意味着，劳动法改革方案最终将达成推行，抗议活动也将趋于消停。一旦抗议活动不再，参与力量削弱，“黑夜站立运动”也将失去支撑。
而且，对于社会现状的理性化批判，还没有形成政治化的纲领和路线。或许，“黑夜站立”能通过讨论、辩论，让法国民众更加认清社会、政治和经济领域存在的问题和症结，但想要真正解决这些问题，仅仅是“清谈”，还是有些虚无缥缈。
所以，在一些政坛老手眼中，“黑夜站立运动”并没有那么神圣和高大，根本无须紧张。法国社会党地区议员、现任总统奥朗德的亲信朱利安·德雷也说，对现阶段的“黑夜站立”不要过高估计。他还针对该运动的幕后推动者“斗争联盟”说：“有一种左派，总是认为掌权执政就意味着对左派思想的叛变。”
真正需要引起重视的是，当社会发展遭遇停滞、利益格局需要调整之时，街头运动增加了改革阻力，而政府又欠缺推行改革的决心和力量，最终导致改革举措难以推行，继而影响到社会转型前行。
一个重要例证是，法国每一位新总理上台，总要推出一个年轻人就业法案。从1977年至今，已推出了25个方案，其中没有一个能“釜底抽薪”。为了拿到支持率和选票，政府不得不屡屡妥协，甚至彻底调转改革车头，给予抗议者更多利益来安抚。
如果这个“亚历山大之结”无法打破，法国经济就不可能真正走出困境，而类似的社会现象还会一再上演。或许，也只是在大众喧嚣中，再换上一套新的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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